一幅著名的漫畫,把亨德爾(George Frideric Handel, 1685-1759)畫成一只彈管風琴的豬。自然,亨德爾當時大光其火。不過,正如所有好漫畫一樣,這個形象有一定的事實依據。 亨德爾是杰出的作曲家、管風琴家(以他的管風琴協(xié)奏曲為證),但他也是一個很功利、很實際的人。1709年他從德國漢諾威移居英國倫敦,幾乎唯一的動因就是看到意大利式歌劇在倫敦大有市場。后來,隨著意式歌劇的衰微(和收入的滑坡),他又轉而寫清唱。缃瘢嗟聽栒且郧宄獎∶骨嗍贰 用豬來刻劃亨德爾還有其它意味:亨德爾素以貪吃著稱,經常吃得昏天黑地。在他倫敦的寓所中專門辟了間屋子,儲備大量啤酒和美味。每有不素之客來訪,他就一個人躲進屋子里大吃大喝,來訪者不走就不肯出來。 亨德爾我行我素,頑固不化。例如,他堅持到1741年還在寫意大利式歌劇,用寫清唱劇的票房收入來貼補虧空,而早在15年前,蓋伊(John Gay, 1685-1732)《乞丐歌劇》(Beggar's Opera)的上演就使意式歌劇江河日下。他在一家類似聲色場所的劇院上演清唱劇《埃及的以色列人》(Israel in Egypt),讓很多人大叫“惡心”。評論家們簡直搞不懂他是如何讓演出通過審查的。
在生命的最后7年,亨德爾幾乎雙目失明,但他仍繼續(xù)指揮清唱劇,甚至還在他人的協(xié)助下修改樂譜。 我喜歡的例子是,在應喬治二世委約創(chuàng)作《加冕贊美歌》(Coronation Anthems)時,亨德爾掀起的軒然大波。大主教以英國人對“外國人”語言能力貫有的懷疑態(tài)度,對亨德爾表示,或許自己可以協(xié)助他挑選恰當的圣經段落,但被亨德爾斷然回絕,“我熟讀自己的圣經,我會自己選擇”。盡管該曲中圣經段落的安排偶有不當之處(英語畢竟不是亨德爾的母語,他的英語帶德國口音,有時還會搞錯重音),但據史書記載,1727年的加冕典禮之后,每次英王加冕慶典上都會演出亨德爾當時所作四首贊美歌中至少一首。 也許亨德爾的固執(zhí)是他開始立志投身音樂時所遭受的阻撓造成的。亨德爾的父親堅決反對兒子搞音樂,于是象此前和其后的許多人一樣,亨德爾只好去學法律。但1703年他父親一死,亨德爾就加入漢堡歌劇院作了第二小提琴手。1705年他用歌劇院總監(jiān)林哈德·凱澤爾(Reinhard Keiser)棄置不用的腳本創(chuàng)作了自己第一部歌劇《阿爾米拉(Almira)。后來,亨德爾漸漸名聲鵲起。他很快掌握了意大利式的音樂創(chuàng)作風格。1709年,亨德爾意識到意大利歌劇在倫敦的巨大市場潛力,索性搬到倫敦定居。
要了解亨德爾的作曲風格,不妨將他與巴赫(Johann Sebastian Bach,1685-1750)加以比較。亨德爾與巴赫是同時代人(亨德爾比巴赫大26天),只是亨德爾比巴赫壽命長一些。兩個巴羅克時代的巨人均成長于德意志傳統(tǒng)(兩人的家相距不過百里),彼此音樂風格卻相去深遠。 亨德爾的音樂當然包含了賦格的成分,但他的賦格從不會發(fā)展太長--太多的對位不對歌劇院聽眾的胃口。而巴赫從不收斂他的賦格情結,哪怕在他嘗試換一種口味,寫《意大利協(xié)奏曲》時,還是忍不住用了大量的對位法。亨德爾雖是土生土長的德國音樂家,但寫作其他體裁的作品時卻依然固守著意大利歌劇的“規(guī)矩”。他的清唱劇風格外露,富有戲劇性,明顯是從歌劇傳統(tǒng)出發(fā)的。(比較而言,巴赫的受難曲本質上是宗教音樂。)即便在較長的對位部分,象《彌賽亞》(Messiah)尾聲的“阿門頌”,最后還是轉為主調寫法。 另一個使亨德爾有別于巴赫的特點,是他機動靈活的作曲方式,他常常毫不客氣地從同行和自己的音樂中“借用”素材。關于亨德爾為何批量剽竊(如果活在今天,他恐怕會官司纏身)有很多猜測,其中之一是迫于時間壓力。時間壓力也許是一方面原因--《加冕贊美歌》被大段大段地移植到清唱劇《愛絲苔爾》(Esther)和《德博拉》(Deborah)中,除唱詞外幾乎原封未動。然而,時間壓力的理論不足以解釋亨德爾所有“借用”行為。溫頓·迪恩(Winton Dean, 1916-,英國音樂學家)曾提出,亨德爾需要一個“起步點來觸發(fā)想象力”,而借用他人的音樂材料來得方便順手。 亨德爾全部作品--包括歌劇、清唱劇和器樂作品--的一大戲劇化特征是他喜歡用音樂刻劃形象、渲染氣氛,用音樂描繪大自然中的萬物。類似的例子在清唱劇中隨處可見!稄涃悂啞分杏幸欢文懈咭粼亣@調“你必用鐵杖打破它們”,其生動的音樂使人想起一只瓦罐被摔得粉碎。亨德爾也能象巴赫那樣層層鋪陳,精細入微,很多人會記得“哈里路亞”合唱中,“哈里路亞”在不斷往復中節(jié)節(jié)升高,以象征“永永遠遠”。